慶幸我這樣做了。
在收到副局長的邀請並確定可以參加的星期二當天,一下班就立刻衝去龍山分館借了林文月教授的散文集。
幸好還有一本在架上尚未借出。《交談》的初版。薄薄一本,紙面已略顯泛黃。
之前知道林文月教授的名字,是因為林教授翻譯了《源氏物語》一書的緣故,也因為這過於貧瘠的認識,使得自己一直以為林教授是日本語文學系的教授,直到讀了《交談》這本稍稍提及了作者生平的散文集後,才知道原來林教授是中文系教授。而且在今天電影座談會時,才知道林教授的《蘿蔔糕》一文是中學生課本必備選文,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回歸正題,雖說知道林教授翻譯了《源氏物語》一書,但這本書第一次嘗試閱讀是在高中時,而對當時的我而言,實在不懂這本書經典在哪裡。不過即便是後來出了社會又再嘗試讀了一遍,甚至到了宇治還特地參觀了源氏物語博物館,卻仍舊還是摸不透這本書。也許,再經歷多一些後,我就可以理解了吧。
雖然時間有些倉促,但幸好這本《交談》散文集不厚,所以兩個夜晚也足夠我讀畢了。林教授的文字溫婉中又帶有堅定,而且堅決拒絕一切「瘠義肥辭」,所以在論述上相當清晰明理,對於讀者而言,可以真真切切地確實感受到作者想要傳達的想法與理念。閱讀過程相當令人酣暢淋漓。
下午一點半來到影院,和副局長在影廳外碰面,拿到了電影票。一進到影院內才發現,這位置,實在是太好也太讓我承受不起了。在旁人的窸窣窸窣聲中,隱約知道了和我坐同一排位置的要麼不是文學評論家、就是文化業資深人員,最後在主持人的介紹下,才知道旁邊有立法委員以及文化局局長...。而在大家的眼光中所透漏的,約莫也是在猜想我是何方神聖,為什麼會坐在這排,一些彷彿是文學大家的人,卻是還比我坐在更後面一些。幸好這樣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主持人簡單地做了個開場後,電影就隨著燈光的暗去而緩緩播出了。
電影一開始就是散文《過年心情》般的畫面。「無論家住上海或東京,我們一向慣用台語稱『菜頭粿』─而且不用父親的北斗腔,卻是用母親的府城腔。」利用機器將蘿蔔削成一絲一絲,其餘內餡,包括香菇、蝦米等,則先下鍋爆油稍稍炒過,最後再跟蘿蔔絲、粉漿等共同放入容器內,開始徐徐地蒸煮。蒸煮過程中,教授的嗓音慢慢想起,內容是關於教授母親曾說過的那段話的文字敘述:「好好用心學吧。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們才有得吃。」我抬頭看母親花白的髮絲和多紋的眼角,掩耳不喜歡聽那種悲傷不吉利的話。可是,每做一次蘿蔔糕,母親就更衰老一些...。
蒸煮蘿蔔糕的畫面暗去,接下來登場的就是這幾天在書中曾也花了不少篇幅介紹過的「書房」,文章《我的讀書生活》中提過「這書房三面書櫥環圍,由地面達於天花板」,又說「書房的光線不夠充足,所以無論陰晴晝夜,都需扭開檯燈」,又說「讀書容易進入物我兩忘之境界,所以開水壺一定要用鳴笛型,若爐上燉肉,則是先需在卡片上書寫『注意火爐』四大字,放置於書旁明顯處。雖然這次電影中是在蒸蘿蔔糕,但是教授提到每當蒸煮蘿蔔糕時,一整個早上他就無法專注在寫作上時,就讓我不禁翹起了嘴角:「是啊,教授曾在那篇1988年的文章中也寫過,原來至今也是一樣啊!」
而在電影中也展出了散文《因百師側記》一文中的筆記,涓涓字體寫出當時正值大學二年級時的林文月教授對於古典文學的想法與體悟,青澀心靈的筆觸旁,有授課教授的細細註解與批約,朱紅的筆墨單圈雙圈地點評著、流暢的鋼筆字跡則在筆記旁或共鳴或稱讚地書寫下一字一句,也難怪林教授對於這三本筆記如此的珍愛,愛惜到甚至為它們寫了一篇長長的散文說明這難得的師生情誼。「有時候,我把鄭先生授課所講的詞曲理論,及各家作品的風格特色記下來,有時候也附加我自己的意見;更有一些文字,是把古典作品改寫為短篇的小品散文,以大膽取代個人的聽課心得,而在每一詞家之後,總有一小段綜合小論。這樣的筆記,約莫是隔週請鄭先生過目的。通常三數日之後,他便發還給我。除了改正我的錯別字,更有一些眉批按語鼓勵...。」而今天透過電影實際看到那三本筆記,則更是令人感到動容。
關於翻譯《源氏物語》的機緣,林教授也在《我的三種文筆》一文中簡單記述過,而當電影中的 一位受訪者提到林教授可說是台灣研究「洛陽伽藍記」的先驅時,不禁讓我想起以前大學時候在一位教授底下擔任行政工讀生時,一起工作的研究生是中文所畢業的,而她的研究論文正是研究這本「洛陽伽藍記」。當時我笑笑的說「看來我書讀太少了,連書名都沒聽過」,但過了將近十年,我仍沒任何長進,只是從「沒聽過書名」到「聽過書名」而已。關於翻譯《源氏物語》的因緣際會,教授提及,當初至京都赴日進修時,原本只是想要完成一篇中日比較文學的論文,但是也許是緣份使然,完成後的「源氏物語桐壺與長恨歌」論文,本是為了協助讀者比對與理解,試譯了《源氏物語》的第一帖《桐壺》並附於論文後當做附件。卻沒想到,讀者們對於那篇譯文更感興趣,甚至聯繫編輯部,希望作者能夠將整部《源氏物語》譯完,就在這樣的「緣份」下,教授開始了長達五年半的翻譯生活。在電影中,教授提到「當時臺靜農院長覺得自己太辛苦了,所以跟她說期刊的文章也不一定要每個月都準時交,有時候兩個月、三個月再交一次也無妨。但是教授認為,這就像馬拉松一樣,停了一次,接下來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停歇。所以她不能停,每個月每個月不停止地不斷翻譯產出。」我想這種想法就又回到文章《持續的認真》中所要闡述的了─「既然答應,便不必多做猶豫和顧慮,我對自己許下誓願:克服一切困難,絕不要有所延誤!...我把授課與家務以外的一切時間都支配給翻譯的工作,晝夜思念,只為一個目標。在這樣有恆認真的五年鞭策下,遂告完工。...既選定一個有意義的計畫,持續認真地做去,總可以達成某種程度的成效的。」
慶幸我這樣做了。
閱讀完一個人的半自傳散文後,其實約莫可以掌握作者的個性與理念。但是今天來到現場,看到教授本人,以及她與讀者間的對話,更讓我感受到教授那身為大家風範的氣質與靈魂。
今天是平安夜,而在平安夜這樣的下午,我和偉大的靈魂相遇。
一邊感受自己的渺小,一邊感受她的磅礡。然後改變自己。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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